音樂史解謎:南北曲廢『圴』,相當於『所存在黃鐘之宮一調而已』
《新五代史.樂志》引王朴的話說:『漢至隋垂十代,凡數百年,所存在黃鐘之宮一調而己,十二律中,惟用七聲』
所謂的『所存在黃鐘之宮一調而已』,即指『漢至隋垂十代,凡數百年』,因為都沒有立均出度,所以實際上只是排出個『七聲』,至於黃鐘的音準沒有加以校正及頒佈,所以等於沒有『均』可言,故『所存在黃鐘之宮一調而已』,實即指只有存在七聲的音階,而其黃鐘音是隨意指謂的.也就好比我們隨意唱隻曲兒,在沒有嚴格音樂訓諫下,發出的Do, Re, Mi……都不是固定唱名下真正符合絕對音高,而等於是以自設的『黃鐘之宮一調』的音階在唱歌一樣.所以王朴的話實即指『漢至隋垂十代,凡數百年』都是任意指謂一個音階在唱奏.
隋唐宋有訂雅樂的氣度,而學者議論頗多,又借鏡西域的燕樂二十八調,立均,並且訂黃鐘音準多次,又是議論紛紛,且改來改去,但總算有燕樂二十八調的模式可套,且可合雅燕樂於同一體系之內,宋詞樂即入了燕樂二十八調一環.
宋代,南曲興,但是如明代徐渭及祝允明指出,不叶宮調,即,不叶燕樂二十八調的隨心令.金元之際,北曲興,亦依徐渭之論,元曲依宮調,即,依燕樂二十八調的宮調.而到了明代,又大大丕變矣.
北曲到了明代,廢掉了燕樂二十八調,另立唱腔,而且一直在改變,我們從朱載壻於《樂律全書》內的二隻他配腔的兩隻北曲曲牌雙調的【豆葉黃】及南呂宮的【金字令】即看出了,朱載壻沒有定均,而且把宮音訂為工尺譜字的『六』,不論對於夾鐘商的雙調【豆葉黃】或林鐘宮的南呂宮的【金字令】,都無別,按,依宋燕樂二十八調,則夾鐘均以夾鐘為宮音位置所在,而林鐘宮應以林鐘為宮音位置所在.二宮調的宮音位置不同,而朱載壻的譜例可以看出,他把雙調及南呂宮的宮音位置都訂為『六』,此『六』亦為宋俗字譜的黃鐘訂『六』,如此一看,明代北曲已因取消燕樂二十八調的黃鐘、大呂、夾鐘、仲呂、林鐘、夷則、無射七均,而相當於又回到了王朴所說的『漢至隋垂十代』同樣的『所存在黃鐘之宮一調而已』光景的時代去了.
所以看到了朱載壻的北曲曲牌雙調的【豆葉黃】結音為『六』(宮音),北曲曲牌南呂宮的【金字令】兩隻結於『一』(角音),也不合燕樂二十八調的結音理論,依燕樂二十八調,雙調應結於商音,南呂宮應結於宮音.故明代北曲己明顯廢均,亦不因從燕樂二十八調的結音,這也是十分明白的,因為,燕樂二十八調,有均有調,才能確立結音,如廢均,則結音的基礎亦告動搖垮台,故從朱載壻的二隻北曲曲牌都不依燕樂二十八調的結音,又是對傳統以來,喜好拿隨心隨手記,而論證可疑且多孤證的稗官野記立異求名,少去觸碰正史及古律書的,如朱載壻的《樂律全書》,而一直靠臆想而猜度南北曲是燕樂二十八調是燕樂二十八調之遺的研究者,當是一記警鐘了.
而且亦可以從明代王驥德《曲律》裡指出,他那個明萬曆年間的北曲黃鐘宮【醉花陰】曲牌的唱腔是以工尺譜的『六』字起音(相當於清代以來崑曲北曲工尺譜的『凡』,見『釋王驥德《曲律》:『北黃鍾【醉花陰】首一字,以黃鍾清六譜之』句』,天祿閣曲談,台北).但,我們查崑曲聲腔格律譜的《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可以發現清代北曲黃鐘宮【醉花陰】曲牌的唱腔起音五花八門,不只沒有以『凡』起音,即如『六』及『合』之屬,亦是眾多起音中之一小部份,而且再查朱載壻的北曲【豆葉黃】及【金字令】的北曲同曲牌的唱腔比較,發現【金字令】的每句的結音大多可以說己進化如九宮大成的相同,只是各句的本腔仍處變化期,而【豆葉黃】則唱腔和九宮大成相似度很少,仍處於唱腔改變期,詳見於『從朱載壻度曲的二隻北曲曲牌揭開明代北曲的宮調之謎』(天祿閣曲談,台北)一文,但一如該文實證的,明代北曲雖廢均,改用工尺調代均,但仍一如宋燕樂二十八調,採正聲音階,直到清初以來,包含九宮大成等後世崑曲工尺譜把明代北曲工尺譜下移一工尺,而把明代北曲的燕樂二十八調的『凡』,改為降半音的『凡』的定義之下,記譜的北曲工尺就是現在我們所見的崑曲工尺譜的工尺.而在明代的北曲唱腔不同,而明代唱腔又不是元代燕樂二十八調之下的唱腔.故元曲的唱腔元明清各自不同,於是今世那些以崑曲北曲是燕樂二十八高之遺的,自然是與查證之下的文獻實況不合.
而南曲,到了南北曲最成熟的崑曲時代,則由魏良輔採用了在原有曲牌歌曲的每個字位上,隨平上去入不同而調腔,即吳梅在《顧曲麈談》裡指出的『聲既不同,工尺自異』,以陰平聲字的腔為基準來調腔,如此一來,我們馬上可以想到,那麼一隻曲牌的末一字,如果湯顯祖填陰平聲字,則配的應是Mi,如果另一位填出了陰去聲字,則配陰平聲更高的Sol,而又一位填上聲字,則配應比陰平聲字為低的Re,如於聲腔格律譜於此曲牌此處是允許不收腔回到陰平聲腔之情況之下,則一看,一只曲牌,此時,又有以Mi為結音的,又有以Sol結音的,又有以Re結音的,不知崑曲格律者一看之下,又去證成因崑曲南北曲結音不一樣,表示燕樂是一宮七均之類純靠臆想來論學之態.而反而,從魏良輔的崑曲作曲的法則,就是造成其結音無定,如果像燕樂二十八調,以像現在一批中國音樂史研究者,不知研究南北曲的造腔之格律,光是拿著中古燕樂二十八調的初生態的陳腐調結構之下的以均調制之下的結音論宮調,則崑曲的南曲每一隻曲牌,一下子變成甲宮調,一下子又變成乙宮調,於是在搞不定之下,於是把調高移高移低,以削足適履,而只令人見其捉襟見肘,都是只因不去研究崑曲格律,而把先世的調結構落後的中古燕樂二十八調拿來談後世自成一宮調體系,即,『無宮調體系』的體系的崑曲南北曲的中國本土新音樂所致.(台北,劉有恒)
- Dec 11 Tue 2012 0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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