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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無中生有的『文獻上最早出現的「鄉土小戲」---西漢「歌戲」

在戲曲史界談戲劇,從來沒有從事者談西漢會有最早出現的「鄉土小戲」的「歌戲」。但,於2016年,標示著曾永義著,出版的《戲曲學(一)》出現一段論述,其言謂:

『在鄉土演出的戲曲,西漢有所謂「歌戲」,可能是文獻上最早出現的「鄉土小戲」。見西漢末劉歆〈與揚雄求方言書〉』(頁四九三)。其書中並注明是引用了明代張溥輯《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內的《劉子駿集》的『詔問三代周秦軒車使者,遒人使者,以歲八月巡路,求代語、僮謠、歌戲,………。』

此段極端與吾人多年探究中國戲曲源流所獲結論完全大異:因為敝人考『戲』此字直到南北朝或其後,都還十分質樸的表示了大小雜耍遊戲類,而依其時代性,在漢代根本不可能會與『歌』連用者,也不會是什麼民間的戲曲或鄉土小戲。而在本於學術貴於求真相之下著手於考證曾永義所引用的所謂了明代張溥輯《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內的《劉子駿集》該文的來龍去脈,終於連帶把千年來不少人所懷疑的有關《方言》一書的作偽者考了出來,另見吾人收入有關文史考偽一書內的《《方言》及所附〈劉歆與揚雄書〉〈揚雄答劉歆書〉二文係漢末應劭偽造考正》一文,確定曾永義所引用的〈劉歆與揚雄書〉連同〈揚雄答劉歆書〉及所謂的揚雄的《方言》一書都是出於東漢末年應劭的偽作。

但是明明即使是東漢末應劭偽作〈劉歆與揚雄書〉,那麼此書信裡的『詔問三代周秦軒車使者,遒人使者,以歲八月巡路,求代語、僮謠、歌戲,………。』是不是只是應把所謂內中的「歌戲」改成是東漢末年應劭時代的『獻上最早出現的「鄉土小戲」』呢,只不過時間從西漢改到東漢,相差個二百年呢?

經吾人考證,亦非是。因為,該應劭本來偽作的『詔問三代周秦軒車使者,遒人使者,以歲八月巡路,求代語、僮謠、歌戲,………。』不是『歌戲』,而是原文乃『歌』,而改『歌戲』的乃另有其人而且其改此二字也不是指什麼「鄉土小戲」,而是他套用老典故把『謳』字代以『逸』的古字『戲』而已其改指逸歌而已。為何可以得知呢?

一如《方言》,應劭指出,為『九千言』,但今本為一萬三千餘言;而應劭指出有十五卷,但今本只十三卷,故今本《方言》已非應劭偽造時原本之舊。而附麗於《方言》的此二篇書信於今存最早的宋本《方言》未附,後之《方言》附入者,多為依明代宋琯的《古今逸史》所引抄入。明末張溥輯《漢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內的《劉子駿集》也只是疏於考正而博抄廣引內容真偽有待引用者自已去考正了。而問題就出在明代的宋琯此人了。

吳琯此人,對『戲』字有所獨鍾。如其《古今逸史》書中〈凡例〉裡就言及:『瑣言敷說、小史戲史之類,或怪或誣,或褒或陋,不重關於紀事,且無裨於□辭』等語。其中的『戲史』亦吳琯取來的古典故,如詩經《大雅•板》的『敬天之怒,無敢戲豫。』又如漢代所謂的毛傳釋『戲豫,逸豫也』,以及《管子•君臣上》:『戲豫怠傲者,不得敗也』,亦類同此義。『戲史』猶言『逸史』,乃吳琯自創之名。

『歌戲』的『戲』字,以偽作者應劭的行文習慣來看,原應作『謳』,應劭在《風俗通義‧序》裡,提到了『言語歌謳異聲,鼓舞動作殊形』,以『歌謳』並舉。如此段文字原字數皆一如應劭原文不變動,那麼『戲』字原應劭應作『謳』始符應劭行文性格。

吳琯於編《古今逸史》時,以『僮謠』之『謠』近於『歌謳』之『謳』,故改以『戲』字,一如其於〈凡例〉中提到的『瑣言敷說、小史戲史之類』的『戲』字,改言『逸歌』,即亡佚於民間猶傳唱或保留的古歌之謂。不言『戲歌』,而言『歌戲』,乃依應劭原文的佈詞,『歌』在前,故置『戲』於後,取代原應劭原文的『謳』。

曾永義所謂『歌戲』乃『在鄉土演出的戲曲』或『鄉土小戲』,由以上的層層剥析其錯誤之源,可以明白應劭偽造的〈劉歆與揚雄書〉所引用的『戲』和戲曲的戲字毫無相關,曾永義引喻失義,未探明此文之後世改者的用文習慣,而致吳琯依《詩經》的『戲』字古義的『逸』,而誤為戲曲之戲字,而鬧出了學術笑話出來了。故,凡為學術之人,於古書裡的字字句句的真偽,應有辨別力及上窮碧落下黃泉般的考據能力及毅力,始是忠於學術。(劉有恒,《古代戲劇史說考辨》,2019,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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