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故宮昇平署崑曲曲譜校勘：《青石山》第二齣
本劇曲譜係依海南出版社於2001年出版由故宮博物院編之《故宮珍本叢刋》內的兩種《青石山》的曲本校勘。此二本分別以甲本及乙本命名之，而以甲本為底本。甲本係《故宮珍本叢刋》其中的第666冊清代南府與昇平署劇本與檔案，封面題《崑腔單齣戲》共五冊的第四冊裡題為『青石山總書』計六齣，全係崑腔本戲。含曲辭附工尺和賓白的曲本內（簡稱『甲本』）的第二齣，並以其工尺為校正之底本。而乙本則係《故宮珍本叢刋》其中的第686冊清代南府與昇平署劇本與檔案，封面題《秦腔‧單角本‧曲譜》共五冊的第二冊裡題為『青石山曲譜』計六齣（簡稱『乙本』）內的第二齣的曲本，而此本雖標為六出，但實只四出的曲牌的曲辭及工尺，另後二出只標為弋腔，而無任何曲辭，是為合崑弋演出的宮廷崑弋戲。除以下不合律而所校改者外，甲乙本其餘的唱腔，皆是合於崑曲聲腔格律之譜的《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裡，對於南曲每曲牌每一字皆合於九宮大成對於各字的基腔的規定。而且，除【五供養】末二句及【尾聲】外，其餘各曲牌，錯誤處不算太多。又按，甲乙本皆不點小眼，今依舊貫並考量其使用繁簡腔及曲情與世情把演唱速度加快的考量，而區分板式的變化，於【園林好】此贈板曲並加點小眼，及【尾聲】末句加點一板三眼之小眼，餘皆一板一眼，無需添加小眼。按，此齣內的各曲牌，九宮大成入於仙呂，而另一聲腔格律譜的《南詞定律》入於雙調，今從九宮大成。
［談崑曲南曲為何每個曲辭在格律上都有『基腔』］
又按，崑曲南曲的各曲牌，所以會有每一字都有其一定的基腔，即是因為，崑曲南曲各曲牌原都是固定的唱腔，因着後來填詞者，未全依格填應填的七聲，而致不得已去調腔，但調腔時是在原固定唱腔上去調腔，所以必須遵原有各曲牌原有的固定了的唱腔之下的腔。此時，這些原固定唱腔的歌曲的腔位，即是調腔的基準腔，而調腔時崑曲是以陰平聲字的腔位為準，如此才能模仿了依字行腔味道，但因每一曲牌都是曲子已先於曲辭而作曲好了，再填詞，故起源即非依字聲行腔，由平上去入等去成曲調，故調腔時在原來固定好了的各曲牌歌曲上頭去調腔，所以亦非嚴格的依語音去轉化為樂音，而是因着有基腔的定調腔基準，以便在原固定唱腔上頭，去造成有依字行腔的層次感覺而已。於是每個曲辭在陰平聲字時該配的腔是謂之調腔用的『基腔』一辭的由來。
所以，崑曲的南曲其源都是依腔填詞，一定不易的固定唱腔，一如宋詞及元曲及南曲其他各聲腔，每一牌字的唱腔固定，猶如古今中外任何一首歌曲。只是宋詞及元曲及其他南曲聲腔，如果亂填不合適的平上去入等，則其原有的固定唱腔並不得改變，而唱者就會覺得『拗噪』了。
崑曲雖有此調腔的方便法門，但從明代起，為了崑曲能普及，人人可唱，明律者，都一定主張要依律填詞，就是為了要唱如宋詞及元曲及南曲其他聲腔的固定唱腔，以利傳播及普及，一如全世界的歌曲都是固定唱腔的。
如果告訴大家，此首歌的旋律，依據填詞的陰平、陽平、上聲、去聲，自已去調某隻別的流行歌曲的腔，而調腔時，所依據是，只要與原先曲辭的平上去不同，即自已去調出要唱的腔。那麼，此曲子出生之時，就是么折之時，因為，普羅大眾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只會哼唱既有的唱腔，要去造腔是少數有此才份的人，不是人人會的。
而且崑曲盛時的明代，所謂陰陽七聲尚在發展階段，從托名魏良輔的曲律裡講到崑曲依『平上去入』，及『中原音韻』（平上去而入派三聲），都還在平上去入打轉，而入聲的定位及去聲的陰陽分別都還未確立，如後世崑曲的陰陽七聲尚在起蒙，曲家都還在討論各自的想法，如沈璟、孫如法、王驥德、沈寵綏等等。
到清代崑曲趨亡，同時可唱的零齣也都是那些齣而已，沒有什麼新出色的崑曲作品之下，則清初陰陽七聲調腔的法則確立之下，聲律譜《南詞定律》及《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才把存譜一一分析，以陰陽七聲去調腔以成可遵之格律的定譜。而其他民間各留存的崑曲散齣，人人只能拿着當日戲工的譜，看着工尺去唱，也看不出對錯了。甚至像葉堂《納書楹曲譜》因不點小眼，即如曲家或清工，長久以來，連其沒有點小眼，多也唱不出來，更何況要讓清工和曲家去看着曲辭的陰陽七聲去調腔及自點板眼含小眼了。所以，聲律之學自清代初年以後便若存若亡至今。
●【園林好】：『貎』字甲乙本缺一截板，作51，應改為51653下一截板；『寃』字上應有迎頭一板，而甲乙本缺。按，贈板曲應有此板，而非贈板時，此板可省。今此曲為贈板曲，故依九宮大成可查知，此板不可缺。而『悄』陰去聲字，應佈腔於基腔5的上方，故甲本作65，或乙本作16皆正確；『家』字甲乙本作521皆合律，今譜改為565321，因添回一板於『寃』字上，故使用繁腔；第一個『盜』為陽去聲字，應自此字的基腔1出腔，甲本作1532是平出去收的陽去聲腔格，而乙本作532唱若陰去聲腔而誤；第一個『樂』非用於音樂的樂字，而為本句『樂逍遙』之快樂之樂，應為陽入聲字而非陽去聲字，甲乙本譜作陽去聲腔1532123，今正。而像第二個『樂』（末疊句）甲本即配作低於基腔1一音的陽入聲腔的6123是也，而乙本仍錯成陽去聲腔的516，且出腔的基腔錯誤成5；第二個『盜』為陽去聲字，應自此字的基腔1出腔，甲乙本俱作高於基腔的陰去聲域的陰去聲腔的6532而誤；
●【江兒水】：『到』為句末字，應依九宮大成之格，收結於5，甲乙本作6，未作65收於5；『良』陽平聲字，其格應出腔於基腔2 下一音的1，而甲乙本作621而有唱若上聲腔之嫌；『今夜』查九宮大成可知基腔列1, 1，此『陰平、陽去』列應調腔於基腔列上而調成1, 13，甲乙本却作2, 3而誤；
●【五供養】：『非奴』的基腔列查九宮大成可知為1, 5，故應調此『陰平、陽平』列於基腔列上而調成如1, 3532之屬，而甲乙本作5, 232，一見即知其誤以基腔列為5, 3而進行調腔而致誤；『是』陽去聲字，甲本作5或乙本653，於九宮大成皆有陽去聲字出腔於5或6的範例，故此處出腔於5或6皆合律；『花』下應有一截板，甲乙本皆少一板，今正；『草』字句末字，不論甲本作6或乙本作61而收於1，於九宮大成皆有範例，故皆可；『採』句末字，依九宮大成範例之格，應收結於5，甲乙本只作3，未作35收於5，今正；『奴』字依九宮大成，可基腔5或3，甲本基腔作5，因為配此陽平聲字於基腔下一字3，作35，合律；而乙本配2，是低於3下一音，即知，乙本係以基腔為3進行調腔，而皆合九宮大成的基腔規定；『難』應為一迎頭板，而甲乙本皆為上一字『命』字下一截板，今依格正之；又『命』的基腔查九宮大成可知為3，訂此陽去聲字應出腔於基腔3，而甲乙本作21，顯係不合律；『咒』句末字，依九宮大成之格，應有收結音1，甲乙本的2下缺一結音，應補如21；『同心直到老』句，查九宮大成，即可查得其基腔列是5, 5, 5, 5,3，故調此『陽平、陰平、陽入、陰去、上聲』列於基腔列上，應調如3, 3, 3, 653, 23之屬，今查甲乙本俱作6, 6, 6, 21, 6，即知係以基腔列誤作1, 1, 1, 1, 1而誤，且把『心』陰平聲字作陽平聲配腔了；『共解香羅‧同』其基腔列2, 2, 5, 5, 1，故此『陽去、上聲、陰平、陽平、陽平』列調腔於基腔列上，應作如2, 12, 5, 353, 6之屬，而甲乙本俱作1, 6, 1, 6, 5，其調腔全不合律，故乃錯腔；
●【玉嬌枝】：『跳躥躥』基腔列查九宮大成即知是5, 5, 5，故應調如甲本的6, 56, 5，而乙本作2, 1, 1，而且還在第一個『躥』字上多了一迎頭板而誤；『上高』的『上』非陽去聲字，乃上聲字，甲乙本皆又作陰去聲腔的32而更誤；『抽身』兩陰平聲字的基腔，查九宮大成可知是在3, 3，故應皆在基腔上，而作3, 3，但甲乙本皆譜成是1, 1，顯誤以基腔列作1, 1而誤；『去竊』的基腔列查九宮大成即知應作1, 1而且還收於6，故此『陰去、陰入』列應調腔如2, 16，甲乙本俱作1, 56，收作6正確，但腔皆錯，而且陰入聲的『竊』當成北曲入作上聲腔唱了；『散』陰去聲字，應在基腔1上方的陰去聲腔域內佈腔，而甲乙本皆作陽去聲腔，而出腔於基腔1而誤；第一個『諧』陽平聲字，誤成陰平聲腔的1，但第二個『諧』甲乙本都譜成正確的陽平聲腔的6，可知其誤的十分明顯；
●【川撥棹】：『哀』的基腔查九宮大成可知為1，陰平聲字止於基腔而不用調，故應配如1，甲本正確，乙本作6，相當於移基腔於6而誤；『難』基腔在5，故應配如353之屬，於基腔5下一音的3出腔，而甲乙本俱作2，唱如上聲腔而誤；『頓使我五內』每字基腔皆為1，故應調此五字如2, 16, 6, 16, 2，今以乙本較近，作2, 1, 6, 1, 2，『使』『五』上聲字，乙本在基腔1上，非上聲腔格，應平出上收則應訂16，如低唱格應訂於基腔下如6，此外三字乙本配腔皆正確，但看甲本，訂此五字的腔為6, 53, 23, 16, 2，一比對上述，即知只有後二字『五內』的腔正確；『事兒』基腔列查九宮大成，知為1, 1，乙本調此『陽去、陽平』列於基腔列上，調成1, 6是也，而甲本作2, 1顯係錯腔；『蹊』甲本作1，乙本作12只繁簡腔之異，陰平聲字皆在基腔1上出腔，是也；『蹺』陰平聲字，乙本配於基腔1上是也，而甲本作6乃錯腔；『小』上聲字，甲本配成6，乃出腔於基腔1下方，為上聲字的低唱腔格，是也，而乙本配16，乃自基腔1出腔，而後下行至6，呈平出上收的上聲腔格，亦正確；『下』陽去聲字，甲本配成陽去聲腔格的2是也，而乙本配成陰去聲腔格的32，乃誤；
●【尾聲】，經核查甲乙本的基腔線及其文字格律，應係九宮大成之仙呂的【慶餘】體的尾聲，其特點是不但首二個七字句都是上四下三，而且第二句的末三字的基腔乃6, 6, 6而收於6，大異於其他的仙呂或雙調的尾聲，如【情未斷煞】【有結果煞】及【喜無窮煞】，而今此齣的【尾聲】，第二句末三字，甲乙本俱作3, 3, 356，不但基腔6, 6, 6而且亦收於6，此仙呂【慶餘】的絕大特徵，故依仙呂【慶餘】尾聲體的基腔規定，校其聲律。『不幸』基腔列3, 3，故此『陰入、陽去』列應調腔於基腔列上，調成3, 3之屬，但甲乙本俱作5, 5，故俱誤；『痛殺嚴親』基腔列查九宮大成，可知乃2, 2, 2, 2，故應調成如3, 2, 1, 2，但看甲乙本皆作2, 1, 6, 1而誤；『且效』為句首二襯字，應以後方的正字『跨』的基腔1為基腔，故調此『上聲、陽去』列於基腔列上，而得16, 1，即乙本所調之腔是也。但看甲本作1, 6即知乃誤腔；『吹』陰平聲字，應配於基腔5上出腔，作如5653，甲乙本俱作653，即知，乃錯腔。後按，筆者崑曲《天祿閣曲譜》第十一集內，曾收有另本的《青石山》零齣三齣，其中的〈書幃〉齣部份曲牌及曲辭與此相仿。（劉有恒，天祿閣曲譜續集，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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